易国祥：告白古诗词，不期而遇的一道青春风景

作者：易国祥

是谁说过：“唐诗宋词是中国人的故乡”。之所以说，古诗词并非我的故乡，是因为，古诗词只是我离开故乡之后一个美丽的邂逅，是十八岁踏上军旅征途，不期而遇的一道风景。

儿时的我，没见过唐诗宋词，最早读到的诗，是一本大跃进时期的农民打油诗集。父母没文化，虽然知道让我们上学，却不会教我背“床前明月光”。读中学，虽有文言文，但少有古诗词。唯一留下印象的，是杜甫的“卖碳翁”，能够背下来的，就是毛主席诗词了。

走进军营的第二年，记得中青报和《中国青年》复刊，部队也终于可以看电影《望乡》。在这个春天般的年份，我所在的连队进了一批新图书，一些年轻战士都像饿狼一般，扑到图书室。其中的我，独被当时出版的《唐宋词一百首》所吸引。记得开篇是那篇“枕前发尽千般愿”，第二篇是“叵耐灵鹊多谩语”。一篇篇往后读，一发不可收拾。我当时在警卫排，训练任务并没有那么重，在一个班的宿舍里，也不便经常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书，但可以利用大量在机关值班的时间，解我的如饥似渴。我记得，一次作为警卫员，跟当时的张团长到二营蹲点，我索性将这本书带下去，放在床头，在团长不支配我时，我就读哇，抄哇，背哇，又没有按时熄灯就寝的约束，我往往可以读到深夜，常常如痴如醉，如梦如幻，仿佛自己置身于大地飞歌的大唐，和名篇如珠的宋代。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最初，我是从一位儒雅的组织股长那儿听他吟诵。后来，我从书中又读到“暝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还有晏珠的“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等等，当时的我，远离家乡，初尝离苦，这些句子触动内心的。

“小山重叠金明灭”，“独倚望江楼”，“曲江临池柳”，“月皎惊鸟栖不定”，“梦里寻她千百度”，“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以及李清照的叠字绝句，当时不知爱情为何物，这些句子，句句都成了我青春萌动的催化剂。而岳飞的“怒发冲冠”，“昨夜寒蛩不住鸣”，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范仲淹的“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又让我恢复了一个军人爱国扛枪的阳刚和勇气。我认为，读过唐宋军旅诗词的人，比没读过的人要多一份豪情、底气。

大概是五、六月份，我到连队当文书，有了我一个人的办公室，我与这本词书在一块的时间更多，我们就像恋人耳鬓斯磨。没有人在场，她就在我手中。大庭广众之下，她就在我心里。然而，连队的战友不乏有人有资格说，古诗词是自己的故乡。出于面子，我与古诗词初逢的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不敢太张扬，只能是悄悄约会，在人前貌似淡定。可以说，周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当时有这样一种挡不住的心仪，一场激情四射的“暗恋”。

后来，我离开连队上了军校。只要功课赶得来，我的星期天不是泡图书馆，就是捧一本书，躲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角落。其中，有两本（套）书至今难忘。一套是范文澜著的《中国通史》，另一本就是《陆游传》。他的爱国与爱情，他的吟诗与舞剑，他的溯江而上，他的边塞之旅，他年轻时的“红酥手”，他终年前的《示儿》，让我曾与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悲愤不平，一起仰天长啸。

读陆游人生的感觉，如同我们观看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随着那优美而又沧桑的旋律，自己的灵魂就随剧中人，奔走在那个时代辽阔的草原上一样。读完《陆游传》，我才算理解了毛泽东通过“咏梅”与陆游隔空对话的不同意韵。一个寂寞无奈悲苦，一个乐观坚强向上。

这就是我当年遇到的风景——唐宋诗词，这就是我人生首次沐浴的唐风宋雨。尽管以后数度职后进修，我都没机会进行专业的系统学习，至今为悔。但这一段风景，从此深深刻在我的青春记忆里，她让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几十年地方工作，总算有了优秀传统文化的那么浅浅的一点底色，尽管有些模糊，不那么明亮，有很多的不解其义。

不算懂诗的人对诗滔滔不绝，与诗词修养无关，只是因为当初的喜欢，被近期的《中国诗词大会》给唤醒了。在观赏诗词大会时，我也庆幸每个选手所答的题，常常有一半都似曾相识过，或略知点皮毛，武亦姝、陈更能够得高分的题，有一些我也可以信手拈来，这让我内心兴奋不已，有点得意。但总体来说，对比参赛选手和科班们，我显然难以望其向背。

古诗词，我虽没有以你为故乡的资格，却以你作为我人生一道风景而自豪。我还是真诚感恩时代，感恩生活，感恩军旅，感恩战友，感恩一路拥有唐宋诗词的陪伴，即使我们为了谋生，或受到其它时尚文化的诱惑，不时懈怠了你，忽略了你，你仍然藏在我的心底，溶化在我的血液里，一直滋润着我的生命，随时听从我的召唤。这就是你的内在品质，也是你的动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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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凡、赵国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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