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该给大学生们开设死亡教育课了

10月10日晚上21时43分，浙江大学博士生侯京京发了最后一条朋友圈，“可能我只是不太喜欢，也不太适合这个世界，所以再也不想多做停留了……也请不要找我，因为真的找不到了，毕竟钱塘江嘛。不想要葬礼，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4天后，侯京京的罹难遗体在杭州钱江三桥和四桥之间的钱塘江上发现。

说起来，每年都会发生数例类似的自杀事件，其中绝大多数都跟抑郁障碍有关。根据世卫组织的报告，人群中罹患抑郁障碍的比例大约为4.4%，也就是大约每23个人中就有一个是或曾是抑郁症患者。其中，中国高校大学生是抑郁症的易感高发人群。国内外的统计调查数据都显示，大约四分之一的青年学生有或曾经有过明显的抑郁征兆。

不过，尽管侯京京自杀的主导因素与抑郁障碍脱不了干系，但自杀事件多与抑郁障碍相关并不等于抑郁障碍就一定会蹈向自杀，蹈向死亡。影响一名抑郁障碍患者最终选择自杀的因素，除了抑郁症状如低劣心境、丧失意义感、对生活的绝望等之外，自杀意念与患者对死亡的观念和态度有关。换言之，虽然抑郁障碍者不幸罹患抑郁症，但影响他们自杀意念和自杀选择的因素是可以通过死亡教育来干预和影响的。

正如法国哲学家加缪曾在《西西弗神话》中所说的，“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对许多年轻人来说，死亡可能是一件充满诗意的浪漫的事情。当“死亡”在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的观念和印象里成为一个抽象的、诗意的、浪漫的符号时，他们如果陷入抑郁的泥潭，就很可能轻而易举把拥抱死亡作为遁世和逃避压力的捷径。

可是，生活中死亡绝不可能是抽象的、诗意的、浪漫的，相反，死亡是沉重的、惨痛的、血淋淋的。问题是，对于年轻人来说，特别是对于那些根本还没开始生活的大学生来说，没有谁有死亡的经验，“死亡”对他们来说太轻了，轻到就好比策划一次轰轰烈烈的告白仪式，或者参加一场勇敢者游戏。

在我看来，有必要给大学生开设死亡教育。所谓死亡教育，就是通过对历史、文化、宗教以及医学对死亡的认识理解探讨如何对待生与死的教育，通过直面死亡问题来促使学习者切实地习得和强化珍惜生命、欣赏生命的态度与观念，并应用于日常生活之中。

社会心理学的研究也证实，当参与实验者意识到死亡时，相比于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状态，他们会更加热爱自己所属的群体，包括家庭、班级、社团、国家；有更强烈的道德感和责任感；更为痛恨行为上的软弱和道德上的怯懦。著名的恐惧管理理论就是据此提出的。

用通俗的话来讲，向死而生，激发的是人们生的勇气。可惜，中国高校几乎没有为青年大学生开设过死亡教育，甚至中国社会对“死亡教育”这个概念也还很陌生。

死亡教育没有在社会、高校校园扎下根，但死亡的轻飘飘诱惑却随着互联网在社会、校园传播和弥漫。侯京京在朋友圈最后一则对自己死亡的预告使他的蹈死迅速成为一起公共事件；而在全世界网络上漫游的“蓝鲸游戏”在学校和家庭的眼皮底下悄悄地诱惑那些对死亡无知无觉的青少年们。

是的，死亡教育不能降低抑郁障碍的患病率，也改变不了那些困扰和促使抑郁症在大学生中流行的因素和趋势。但是，死亡教育可以、至少可能使那些不幸罹患抑郁障碍的大学生在最终选择自杀前有更多的心理阻力，同时有更多对生命的敬畏和羁绊。

或许，下一个侯京京会在挣扎和纠结中，最终选择删除朋友圈那条未发出的死亡预告，因为死亡教育给了他坚持活下去的勇气。 □唐映红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18年10月15日 版次：AA02 ）

[责任编辑：杨凡、赵国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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